天亮之前应休憩

等待雨晴

在厦门上空盘旋了半个小时后,备降福州。已经比预期多了不少时长,我无法继续坐着,一落地便起身休息。

不久前,窗外变成了一片灰暗。是积雨云吧,我对AB说。AB在玩2048,等待降落的途中很是无聊。我早就收起了耳机,玩了些游戏后就有些晕了,便只在空想。或许该想想企划的事,但一时也没有心情。

我是带着企划来的。但这只是众多目的之一。

当我在月初伤了腰,许多计划中的拍摄又无法进行了。躺在床上度过许多天,跟大伙宣布录制推迟,每日只能望着窗外。白天总是晴朗,到晚上十点就下雨。难以安睡,在闪电照亮的房间中,脑中又拾起企划分镜来。待到醒来,又给之前的设计做出修改,但依旧只是设想。

睡一觉就会好的吧。我一直等待着康复的早晨。前往厦门的计划就是在这时产生的,最初(就是受伤的那一天)只是想让风野帮忙找协和等人录一个天羽羽斩剑。下定了决心是之后的事。我期待着转变,或许此行能带来些改变的希望。

我们的备降已被风野和风羽知道。因为雷暴环绕着厦门,我们盘旋了三周,燃油不足了,于是在福州着陆加油,等待雨晴。

天很快晴了。终于到了厦门,被接上车。风野、风羽、幻骧,都是好久没见了。与幻骧的相会是意外收获,没想到他来看海,正与我们同期。

观音山的烧烤甚是热闹,但炭火已经没那么热。无法产出足够的食物,而依然伴着海边湿热的空气,令人流汗。有些自由而惬意的感觉,但那时候无暇顾及。小烧、然后小吃的计划并未成功,在沙滩合照后离去,已是九点,我确实走不动了。在“Ruo的便利店”买了冰吃,而又与协和华扇一同到了风野之房间、用风羽的设备拍试验片段。回到房间后只能躺下,吃了药。积累的疼痛继而袭来。

养伤快两周还没好时,就有了这样的预感。我尝试恢复(或者说验证),每晚都在外行走一段,似乎逐渐好起来了。出行前几天总是失眠到三点钟,或许是药物副作用所致,失眠中就在预料此行中将要面对的磨难。没想到从这时便开始了。我没法不开始懊悔,质问自己为何要远行。

快到两点,他们考察完海沧湾、食过KFC,AB帮我带了些回来。这时疼痛缓解了些,得以坐起来吃额外的饭,然后睡去。

未曾起舞的日子

我对这个春夏曾怀有的所有期望,都在时间中逐一消亡。

这期望是从去年写起的。初秋,村里经历了「デモーニッシュ」,以及“小巫酱”的企划。热闹散去后,我依然习惯于在村中行走。就像是那些地方还有着记忆的残片,以及散落的创作冲动。我想到也应当做一个自己的五周年企划。但现实已经不允许我做太多的事了。不久后因为封校,连这种独行也失去了。直到年末,我们终于又能相会,那天平台上有二十多人,随之产生了一个即兴企划。

再之后,积攒的疲惫总是在紧张过后爆发,带来每个假期起始时的遗憾。那一回,我错过了虹色的战争,继而以专职调色的方式参与了。在假期中我决定重拾这个“五周年”企划,这是要给自己的,我终究要在彻底告别之前做一件大事。

风野计划了春季赛的「快晴」,与我构成了Orangetar二连。以橙星的歌开启夏天,多么恰当的剧情走向。

一个天羽羽斩剑,在“落ちサビ”留给月华的番队,这是一个初期设定。

除此之外的设定,是在三月初完成企划。于是在最初抓住了许多机会,趁给给未离京、仙鬼没返校……抢录了许多副歌片段。

而我在寒假结束时有了腰伤。三月,终于恢复到能打的状态,参与了一个番队。到了清明,基本都录完了副歌。可是和和卡卡将不会返校了,使得天羽羽斩剑希望渺茫。待它已成定局,一并擦除的还有「快晴」。

很快又有了新的项目,就是在清华的最后一次爬台:「Phony」。集结了很多人,仅是期待便令人激动。开始做崭新的梦了,我走在“知岛”的外面,穿过海淀桥,在已然静下来的街道上听花谱的歌。期中季马上就过去了,之后就可投入新的创作。

然而,一切又如命运的作弄。在第一次全员集合学编排以后,到了五一,再次陷入封校中。五月,甚至连老师都不能进校上课,咖啡也将要离去。日子又变得缺少希望。幸运的是,当我重新振作、打算令企划复活时,得到了及时的帮助。风野提出了MAD合作、果绘承办了剩余的编排、幻骧答应为我拍各类分镜。这样即便离开我,企划也能继续推进。我改变了对企划的期望,“有就比没有好”成为新的准则。

我选择了回家,在学校停止堂食的那几天。事后证明是正确的选择,它使我终于能够安心了(却也为久坐导致腰伤埋下了伏笔)。

第一次企划复活的小会议上,他们问我这企划是什么主题。我已经放弃了在这企划中讲故事,但确实有个基调,是从冬天开始一直留存的。“是不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,最终变得积极的走向。”我想了想,并非这样。我只是想表达连续的波折,而少数的闪光时刻偶尔出现。或许写下这些闪光就足够了。如何去追求问题最终的解决?眼下的生活不是这样的。

夏色花火

到了这天下午,我出现在白城沙滩,与相机一同。

一天内计划改变了好几回。中午我和AB在近处吃了卤肉饭,就回去接着休息,直到作战会议来敲门。就像是劳累有个每日限额,休息够了就能重置。我正想办法不要超额,毕竟晚上还有决战。与银和协和一道,去海边录一个视频,大概不算是高强度的工作。(注:没想到海滩边的台阶成了试炼)

于是,也在白天见到了海。十分潮湿的海风,天空的浅蓝,随着太阳的西下逐渐变薄。我们在退潮时刻收工。头顶的无人机正在广播安全事项,夕阳处在不远处的双子塔的上方,为我们描画些剪影。似乎有不少人是来看日落的。按下定时快门后,踉跄地走回,转身还未站稳就被拍下了,合照中我正在捋头发。

晚间,到达海沧湾公园后,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独自伏在角落。数十名打师的喧闹正在眼前,而企划看起来不像要开始。那里视野开阔,远处的城市与海都显得很宁静。

直到他们都到了,风羽架设好的设备吸引了目光,很快就成为了全场焦点。果然设备使人快乐。巨大企划的安排是不如往常所见的,不同段落的人员各自聚成一圈,并行排演。面对13个企划在进行的夜晚,这大概是效率的要求。还存在客观的限制,风野补充说,到了4点多以后就要天亮了。

Rolling。之后,院长激动地打板。

海沧湾被划出一片梯形空地,围观的打师群体更吸引到不少的路人。第一组棒子开启了,仿佛因期待已久而格外亢奋,朝那天空肆意地喷吐光芒。燃烧的终点是落地,然后激起呐喊与藏话,伴着潮湿的海风向镜头的方向袭来。而下回的绽放正准备中。

就好像身处某种花火大会。

我竟突然感受到这一比喻的合理性。此联想最初是从后期的角度产生的:我曾说我们处理的都是很极端的光线和色彩,自然地想到,还有什么人和我们拍摄到相似的色彩呢,花火便是其一。这是个具有浪漫化意味的比喻。但事实上,那一时的绽放并没有本质的区别,以及它的观众、它的转瞬即逝也一样。哪怕是以8K 422记录在存储介质,再怎么强调视频的价值,光棒终究是现场的艺术。

作为摄影团队而始终站在镜头的位置,这本身也是一种幸运吧。

我把我的计划片段夹在了风野的录制序列之中,并认为仅一个技而没有延后的必要。然而我定下的队伍中,三位都是当晚的大忙人。终于录完时,已比预期晚了有两个小时。

华扇坐在面朝海的栏杆上——稍有不慎就要化身为海的位置。风的燥热已消失了,月亮越来越高,照出更多的云层来。我也想坐在化身为海的边缘,但是身体不允许。准备作别了。群主送我们走到车上,然后转身跃回公园。

当我们驶离海沧,已经迎上朝霞。风野在他的回光返照时刻,亢奋地侃侃而谈。他说,在这时还有人在打企划,往年是打到地铁停了,今年是打到地铁开了。

打到天亮或许是光棒猴的浪漫。我们把清晨用帘子遮住,然后睡去。

光谱需要安可吗

二教的麦隆咖啡在五月几乎是唯一的救星。更准确地说,是它偶尔在菜单上出现的手冲。有这样一种错觉,好像喝到一杯后就可在旁边安心地上一下午网课。在那一天,我终于决定向它蕴含的偶然性发起挑战。我问店员,手冲在什么时候会出现。他笑着问我想要什么,我点到一杯耶加雪菲。这是离校前的最后一天。

封校不只打乱了企划的进程。每日的生活也都面对着不知政策何时收紧的焦虑。终于决定回家,以逃避一切的不确定性。离开之前的最后一件事,是录完「心跳光谱」,它是水月这代打师的最终企划了。

结束了模拟上机考后,带着设备匆匆赶去。我们竟因NG耗尽了棒子。我对AB说,宿舍中还有足量的棒子,本来都是为企划准备的。取回它们完成录制后,我们像以前一样走到全家。在楼前与AB道别时,心想这可能是最后的见面了。在水月界隈,同样有很多告别。

一回宿舍,赶紧在QQ上建群。同样是这天,MAD合作准备开工。在我模拟考的时候,阿银找来了狱祠、院长、茶,造成了很大的惊喜。群被命名为华山医院。我们开会,讲述了企划目前的需要。未曾想过这个群催生了后来的TkH映像,以及工作坊直播。

六月,到了期末季第一周。果绘拿出了一番主歌的编排,定下了录制日。我没法过去,但希望提出整齐的要求。果绘答应道,不齐不开机。然而预报当天有雨,这下录制计划也成了等待雨晴。风野即将毕业离校,也有了难得的去村机会。我决定在这回录制之后的一天——正好是一科考试结束后,进一趟村,再次叫大家来。此行可以解决天羽羽斩剑,我想。

这一切得到了良好的规划。然而在录制日的前一天,朝阳出现疫情,计划取消了。而后风野离京。幻骧也不在。遗憾正在增加,但好像已经习惯了……

七月。在厦门,我惊讶地发现身边的故事如同返场节目。

我又与AB、风野、风羽相会。这天经过了前夜的鏖战,我们下午两点才出发,在中山路步行街觅食:沙茶面、土笋冻,还有大芒果和凤梨酥等。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旅行的模式。风羽一路上在拍为之后讲座准备的样片。我们讨论食物、摄影,以及在这里好像不受疫情一点干扰的生活方式。

我与“华山医院”的成员相会。在晚上的聚餐,我们坐在一桌吃饭。之后,竟又回到了海沧湾,为远征打师提供后期急诊,另外录了我的即兴片段,效果不错。

再度离开时,我对这片背景有了意料外的留恋。道别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或许下次相会是在国外,他们说着。

最后一项工作,带着各色棒子回到房间,测量光谱。这是风羽早有的打算,录制「デモーニッシュ」那天,他和我用相机做了类似的实验。标定出光的衰减,是后期作亮度补偿的依据。那束光总是指数般地衰减,我们对它逐渐有更多的理解。就像粉色的光是蓝和红两个分量,静置中的液体还在默默地发生相分离。我因劳累而躺着,一边回想一边听着实验的进程。风野间断性地睡去,他明早还要赶飞机。当实验结束,我和AB带着诸多纪念物离开。风野正熟睡,除了偷拍以外,并未用道别将他吵醒。

再会

在厦门之行过去一个月后,我又重拾了这篇非虚构作品。

我想出了Encore这样的概念。这份Encore是否有它的意义。回想起来,它的确使很多事情变得圆满些,至少不会来不及作别。我也不再以将时间线填满作为最终作品的目标,毕竟一道告别的还有我的光棒生涯、一类创作生涯。记录是无法再现那些触动的,但记录也给人以机会,对现实进行剪辑和再创作。

在厦门的最后一天,我实现了饮咖啡的愿望。在之前,我们还食了“宝贵风味店”的炖汤。踏入了白鹭洲中的主播之选咖啡店,我喝了日晒罕贝拉。突然想到收集大伙的签名在本子上,在相继离开之前。几日前我跑到三里屯参与了风羽的讲座,出现了好多当时的照片,又让我与这一天相逢。那里颜色鲜艳,午后,日光的强度恰到好处,水面上的波光宁静。身边还有猫猫经过。

不久后我变为独行。起飞后,竟有正常的餐食供应,大概是因为出发地没有疫情吧。食了卤肉饭,又要了杯咖啡。云朵很亮,没有阴雨的意思。低垂的日光从左边的窗透过,与右边的窗汇合。耳机中开始播放「霽れを待つ」,突然有了趋向哭泣的冲动。

生活和企划一并转动。时间线上不缺乏闪光,但大部分仍是空空荡荡。等待着填满。回家以后一定要好好休息,然后投入到后期之中。

落地时用手撑住了座椅,不让那加速度带来新的冲击。这时的北京被晚霞环绕了,我推着箱子,缓缓地朝那些光亮的地方走去。

2022/7/24 -> 8/1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