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在夏日之前

1/ 首篇文字

年味越发地难以捉摸了。事情发生得如同去年一样,桌上满满摆着鱼、肉和螃蟹,周遭的安静逐渐被打破,这是除夕的中午。视频电话的那一头是姥姥姥爷和大姨一家,她们又去吃帝王蟹了,算上20年有我们在的那回,已是连续3年。

比起去年还是安静了些。独自更换了春联,无端地站在门口想了想,这春联将是给谁看的呢。我妈想把去年高价购入的大灯笼拿来挂上,但我们似乎都忘了,所以到了晚间并没有阳台上的红光。饺子端上了桌,中午是五粮液晚上则是我喜欢的福佳,又是一度推杯换盏。饭后不久我奶奶便回屋睡觉了,我看了一点拜年祭后被叫去电视前。按去年的时刻表,这时我是听着《吉祥话》而爽得不行,今年也有类似的歌,但并非我爱的歌手了。

春晚的确没得可看。普洱茶从新买的茶壶里倒出,还有西瓜和草莓在眼前。

没多久,我爸准备去睡觉了。初一大早上,他就要带着我奶回老家去。我妈则也被无聊赶跑了,好半天不知干啥去了——原来是拆了枕头在洗荞麦皮。到了十点出头,我没忘了点开拜年祭去看A-SOUL的《除夕》 。目光收回后,才发现这电视前只有我在。

如此冷清啊。

窗外零星响起的放炮声,在零点时多了些。远望至房山的天空,还有些礼花在绽放,它们也显得比往日更孤独了些。

不过冷清也是年味。这是我前两天从视频里看到的。那是个学艺术的,他用黑白的画面表现了一番年味。又去看了那个视频,然后才睡去。那时候决定了要写些自己的文字,但不知道具体说些什么,或许到最后就成了胡言乱语吧。但近来实在想说的太多,过年的气息也让我难以回到那些学习,便记为了一项叙述的任务。

初一的清晨一样冷清,以冷为主。很美的朝霞,那是新年见到的第一片景色。在晨雾里送别了我爸和我奶,而后就又睡去,在那个梦中许多老同学聚在了一起。

我爸在傍晚时分就回来了,亲人给捎来了新的螃蟹、麻蚶子、海螺以及果子。我那时又躺在床上,刚做了不少持续到年后的扫除工作。透过窗的晚霞映在墙上,那金色令人目眩而遐想。试图拍下时,它却变为了柔和的渐变色彩。一切都显得平和。晚饭喝了些獭祭,平和的晚风中,和我妈出门遛弯去了。

见到了星空。キラキラ的星,往日里从未见过这么多,且看起来低得触手可及。星空下是休了假的一排小店。再往前走,旁边是前几年壮大了的教育机构,贴的对联用词很是豪壮,我原来也在这上过不少英语课,不知它将来会去向何方。再往前走,地上有刚放完的烟花,还残余了几缕烟。我妈还惦记着她的灯笼,便关注着各家的窗户。有些惊讶,亮着的窗里大多都挂了灯笼或小彩灯。或许是大家还在努力创造着年味吧。

2/ 一篇侧写

儿时的过年是另外的一种体验。在某一年那还是我们一家人坐在奶奶家老屋的炕沿上,端着果子匣子看电视。那面墙上有许多古老的照片,所有人都显得很年轻,那是我出生之前的影像。看完春晚后就将在炕上挤在一起睡去,村里的夜晚静得不得了。然而初一一早,就要被二踢脚给吵醒。接下来是一些拜年任务,在清晨就要出门总是让我不爽。我便总期待着去姥姥家的那天。

在我更大一些后,便不在那老屋住着了。或者一直在姥姥家住着,或者直接从北京出发去旅行。一整个大家庭的旅行成为了过年的必要元素。那些年里,去过杭州、厦门——几个舅舅生活的地方、海南岛、江西余干县——是姥爷的故乡、以及桂林。自2020年的初一我们急匆匆地奔袭回京,这一切就成了历史。对我来说是一些快乐和拘束的同时消失。

不过我爸还是像往年一样,当冬季到来就把奶奶从没有暖气的老屋接来照看。于是我还是承担了一些热饭的工作。

见到奶奶时,发觉她与去年又不一样了。年岁的增长到底意味着什么,我或许是不懂的。去年因为疫情,直到年后也没能送她回老家,我爸陪着我奶住了几天院,治好了肺的问题。自那以后不再有沉重的喘息声,而是配上了轰轰作响的制氧机。去年夏天回老家时,见她正在庭院里踱步,显得比冬天时自如了许多。

奶奶在小学六年级因发烧丧失了全部的听力,那之后也没上过更多的学。在我很小的时候,就学会了在她手心上写字来和她对话,当然简单的语句是直接用嘴说的,家人们更习惯这样的交流。她也似乎从未放弃学习,当我年岁尚小,总见她捧着书仔细地读,那个书桌还是我们共用的。不时还要走出来问我某个字该怎么念。

但近来说的话减少了。除去大量的睡眠外,静坐凝望也占据了更多的时间。吃饭时也总是看着一个方向若有所思。但就是没忘了问我考得咋样,考第几,有没有通知书。我只能笑笑说,考得还不错。

我似乎是被迫思考起来,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陌生。人大概总是要面对老去。或许是因为恐惧,才会迫切地要在前面的日子里获得一个安稳的生活。人一出生就面对着死亡,是否我当下的作为都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刻,或者至少是受到那一刻的激发呢。倘若事实如此,又该如何面对它,这一切都不是简单的论题。

寒假总是不太自由的。因为我奶总是担心“外面有坏人”,十分不愿意我出门(不过我还是出了)。即使我爸反复地说我已经是快二十的人了(堂哥在我这年纪都快结婚了),也没能动摇。但是在当下的假期中,有什么比家门口的疫情更让人不自由呢。

不知是什么让她有了外面尽是坏人的坚固印象。只听我爸说过她在迁家途中遇到狼的事。我也不知道在那墙照片所描述的时代,或者更早,她们是如何生活的,如何支撑了四个子女的家庭。她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事。家里的光景变好,似乎是比较近的事了。奶奶停止她手上的劳作,则是更近的事。

而她至今没有停止歌唱。她的歌包括歌唱祖国、东方红、志愿军军歌、在那遥远的地方,以及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那些歌没有准确的曲调,总是按一定顺序连缀为一个整体。我们只知道她唱起歌时大抵是高兴的时候。当我爸终于做好了出京的准备,能带她回家过年了,在那天除夕,她的歌唱了许多遍。

3/ 孤独的星空

那时见到的星空确实让我着了迷。

我可能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带有星星的夜,因为这对早年的我来说,真的很罕见。小学在城里住宿,在一个个夜晚里只是将四周大楼的排列记得更清楚些。初中、高中也是伴随着光污染,直到进入了北大才见到了更多的星空。

小学的时候,不仅晚饭后有强制的散步,还在之后有特定的上厕所时间。离教室最近的厕所要从楼外走过去。就是那之间的一段路成了我最爱的地方,独自经过一定要放慢脚步。周围是寂静的,没有平日里见惯的喧闹。我偷偷地拿出 MP3,耳机中响起了《虫儿飞》

黑黑的天空低垂,亮亮的繁星相随。

然后享受在这份孤独之中。这也是来之不易的自由的滋味。当时的我不会去想星星为何流泪、玫瑰为何枯萎。但最终这样的意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烙印,走在有星星的夜空下会有一阵幸福之感。我当时肯定不知道那孤独是怎么回事——在如今我一次次朝她伸手却畏惧触碰的孤独。(应作“它”,但错写成“她”也别有一番意味)

其实小学时代是最不愿回忆的。一方面是离家太远,回家的含义退化为挨说和上课外班。另一个是,我似乎始终在尝试融入周围,而把自己整得一团糟。诸如校园霸凌的事见得太多了,我一边成了足够理想的受害人,一边抓住任何机会成为加害者。而在肢体接触以外,我的兴趣爱好和聊天话题也都跟着旁人走。或许那些“滥情”往事也是这样造就的——可能想成为八卦的焦点才是本愿,而并没有真的喜欢过那么多女孩子。

以现在的视角评判小时候的自己总是欠妥的。不过想一想,这片星空也是那段时光为我留下来的,这是好的。

上初中的时候,回云岗上英语课遇到了老罗。他原来是我的幼儿园同学。说“相见恨晚”好像不太合适,但我们相谈甚欢,彼此的爱好竟如此相近,他立即成为了晓夜宗的重要成员。那时我又拉着我的发小一块买妮姬本子,于是我们三个幼儿园同学重聚一堂,为了新的事业——开车。有一天老罗邀请我们去看星星。那天凌晨我们站上了山头,在一片宁静中竭力远望。我忘了当时看的是什么现象,但突然觉得这是件十足浪漫的事。

上一个夏天也有这样的星空。而且它还带着些蝉鸣和梅子酒的香味,同样是孤独的。不如说这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好几份,不同在于味道,有的是那后来再也没见过的桃子红茶,有的是抹茶拿铁。不过自从我把它与浪漫关联,就更期待着和人共享这片星空了。

4/ 或许称为文化

我们生活在一个旧文化逐渐失去了它的土壤、而新的文化尚未扎根的年代。

那篇没有色彩的《找到年味的种种》,评论中有人谈到类似的话:过年是农业文明留下的传统,在这时代没有盘点年成、没有丰收的喜悦、每天过得一样,年味自然淡去了。

或许我们还是应当相信传统文化的力量——写到这里时,我所想的和那天不同了。但这“文化”的交迭却是现实中的现实。

我想说的是所谓“价值”,那些稳定的价值取向真的还存在吗?改革开放以来的思想碰撞、父辈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、各种扭曲的评价体系、没过几年就要变一回的“风口”……这一切都回旋着如同魔咒。就自己而言,我觉得没有什么时刻比当下更“虚无”,至于“想要实现的未来都没有”(Orangestar, 2014)也不过是一层表象。而这虚无不只存在与个别头脑之中,不单与个人成长关联,而是到处都有,或许也该牵扯些当代的“文化”。

到底什么是值得的?

近期经历了许多焦虑和挣扎,但那些事从来没让我激发出全力,本质上我仍没想明白自己的未来(也可能是实力到此为止了,有待验证)。可能也有想过的未来,却没有认为“它可以属于我的”那份勇气吧。但这里不再自我批判,只是近来发现大家虽有不同的处境,却共享了一些虚无。或许是当今环境下的必然。

这虚无之中也蕴含着解决它的办法,只不过不知去哪里找寻。对自我和社会的认知或许是一个解法——而认知显然是要付出代价的,改变则更是件难事。它抛出了一道必要的难题,那怎么办呢?新的文化总归是要建立起来。(真嗣:不能逃避×3)

最近不少友人和我探讨过一些文化话题,但并非上述的。只是完成课业就费尽了心力,我并没有像以往想象中的一样去探求些人文、社会方面的学识,更鲜有与人交流的机会。于是发现表达也变得生疏,而且容易受到拷打。首先是性别问题,然后是关于传统。一句“为什么你觉得这是可接受的”,让我猛然发现自己的观点多么单薄,像是简单地念出一些理论而缺少深层的思考。对于“不正确的”我也能接受,因为它对我没有影响,以及“社会意识被社会存在决定”所以变革需要时间——倘若事情都能这么解决就省事了。可是笼统的理论对于现实又能做出什么——“问题在于改变世界。”

有一个胜利,是在谈当下的传统文化时我举了“节气”为例——属于是农业文明所留下的,我说我们会更加关注季节和时令、以及它们与自己的关系。后来它出现在了冬奥开幕式。(——这算什么)

我强行定义了文化是关于“现实世界向某种概念/语义的空间的映射”的事物,这映射显然是退化的,因为现实世界无限复杂。但人们努力地通过有限的话语来说清现实社会的事,这是十分有意义的。

和禛禛在书店里浏览时,发现我们都不懂什么是社会学。这样的话我不应写太多没用的东西,但还是免不了一点尝试。

5/ 那些夏日的终结 𝄆

在某个十分悲伤的午后我看完了《吹响吧!上低音号》。当那首曲子缓缓行至结尾,关于夏天的一段记忆也画上了句号,我与它惜别。

如今冬天快要结束了,我又想起那阵子想要以此作些文章。夏日离开很久了,那些激情不再鲜活,但还是沉淀了一些要点。那首先是独处,其次是一刻不停的热爱——体现在为嘉然作的企划,然后是忙里偷闲的感悟。已经四次动笔描述过那段时光,不想再写空调和香氛机是如何打破空气的沉寂、早睡是多么困难之类,独处总是这样。

京吹这部番令我非常喜爱,它塑造了非常可爱的角色。尤其是久美子,鞥哼哼,如果我在现实中认识她该多好。于是我想着她入睡,幻想着鞥哼哼如同郭楠。不过这种感觉逐渐就消去了,毕竟她不像总是会出现的嘉然和贝拉(还有向晚)。

此外就是些细腻的感动了。京阿尼最擅长这种表达,也正好触及了我的 xp。(山田尚子喜欢画腿,也正好触及了我的 xp。)以前就很爱京阿尼,在元培地下看了《利兹与青鸟》以后就对它的质感十分沉迷,继而去找了算是“原作”的京吹。

京吹的故事比起轻音少女更有些熟悉感,我会不由得想起在初中合唱团的一些事,当年我也参加过比赛,但似乎缺少些实感。只是在仔细回忆后,很多事才浮出水面,包括那个专家老师的名字。这样想了一番后,才发现合唱团其实给了我十分重要的经历——至少要排在前几位。

首先想起的就是在台上的紧张,亮得晃眼的舞台灯光,站在下面的我就像是毫无隐藏地曝光了,身边的人都出奇地远。所以只能自己开口,担负起这一部分的责任。最终那个高音还是没唱好,或许会很明显吧。除了这样的画面,竟对自己上过的舞台没有别的印象了。

那时候最难受的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了。在变声期我失去了轻松地唱歌的本领,也缺少专业指导,声带经常不适。在一个几乎全是女生的合唱团中,在低声部也要唱很高的音。平日倒无妨,我的识谱能力和音准还能给她们提供帮助,比赛时就有些无奈。直到有一天我的歌声不再好听了,那之后唱歌这事就离我越来越远,加上学业压力,这就是我最后的合唱了。

唱歌是从小学就开始的。进入合唱团时我是最小的,年龄小意味着只能在“预备团”待着,哪怕参与了很多的训练,后来没等到“转正”就退出了。直到小升初时他们作为特长生去了人大附,才后悔起来。毕业典礼给了我个领唱的机会,我和他们站在一排结束了小学时代,决定在初中一定要继续合唱。入学不久后就跟随图兰加入了合唱团,在那里有了很多朋友。

于是我跟着久美子经历了她们的青春,顺便把自己的早年也回顾了一番。

在初二时有年级的合唱比赛,我的班主任对此倒很不重视。我申请承担它的组织工作,拉着在合唱团的同学做了很多事,从在图兰家写谱子开始,到后面一次次的训练、同时改变着大家的态度,直至登台拿了“金奖”。京吹里见到大家一起等待奖项公布的紧张场面,就想起了那时的,以及拿奖之后的欢呼。升入初中以来我变得自信而骄躁,自此之后更是不可收拾,觉得没有我做不成的事。众多老师都对这个节目赞许有加,接着邀请我们在全校的新年联欢会上再次出演,还由我们负责。这一回,带上了全年级的善于唱歌的人,让乐团的首席来伴奏。我更加得意。那次演出时已经是初三了,繁忙之中又做了一件大事。

6/ 那些夏日的终结 𝄇

老师曾问我,为什么不去当指挥,说我不爱露面是不好的性格。我可能是惧怕站在舞台的中央,习惯了幕后工作和在人群里唱歌——也享受于其中。在合唱团最大的乐趣也不在技术或荣誉,而是享受在参与创造艺术的过程中,让自己融入周围的和谐与美。

后来的情境不太一样了,不再有身边的许多合唱团员。我依旧做着类似的组织工作,而且自己成为了指挥。失败与成功的结果交替出现。最终不可避免地(似乎“总要有这么一天”一样),我将自己送上了百周年纪念讲堂的舞台的中央,依旧在聚光灯下紧张着。

初中合唱团的比赛以一个银奖结尾。由于指导教师更替之类的问题,这是合唱团最孱弱的时代,连续金奖的成绩在上一年中断了,而我们没能重铸荣光。但我觉得没什么,有了身着奇怪的演出服的经历便足够回忆。要再说起那群人把我拉入了 Lovelive! 之类的事,就难以结束了。

这是关于青春的一些故事。那个夏天我也在写关于青春的故事——《青と夏》的企划。在夏天表现青春是很容易的,日本人就常常这样做:夏天总是青春的意象,“夏天结束了”就暗含着“成为大人”的意思。(如:“夏が終わって往くんだね……そうか、大人になったんだね。”——《夜行》)《青と夏》写的尽是初夏的激情——“凉爽的风带来青空的气息”,创作也让我收获了这些。穿梭于清华和北大之间,与许多朋友共度的日子,让我调用了所有感官来体会。或许也在脑中给它留了一片存储空间,放着腾讯会议、紫荆的香锅、南区上面的晚霞、李子和广藿香的气味。

更加努力地感受着夏天。暑假,当我在宿舍独自住下,见到了更多的鸣蝉的夜。我们又在腾讯会议相见,讨论着如何提高作品的表现力,早就成型的视频又经历了一个星期的打磨。视频发布那天下起了雨,小心翼翼地拿着外卖归来,就紧盯着播放量的变化。可增速不如人意,无奈地睡去了。

次日一睁眼,得知嘉心糖周报和贾布加布(著名录播/切片man)转发了它,成就了整个暑假最迅速的起床。播放量很快涨出一万,是我从未见过的架势。吃饭时喝了杯金汤力以庆祝,竟因此睡到下午四点。然而这本是计划要回家的日子,匆匆收拾起行囊,东西多得快拿不动。幸好这也是计划拍《不羁的喝彩》企划的日子,见到 Nipporita 便让他帮我分担了些。但当我们进入 KFC 食饭,外面就下起雨来。平台上本来有许多打师朋友准备着另一个企划,不一会儿我就见到了他们所有人。欢谈中结束了这一天,雨竟一直没有停下。

《青と夏》后来因为版权原因被B站削除,令人无语,那些评论区小作文便永远留在了里面。我记得那是我头一回见到那么多人涌入评论区——那时大家都在等着发布。

《不羁的喝彩》又经过多次尝试才找到了拍摄的时间。随着这个整活企划的完工,暑假也快结束了。

在家住了三周后,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 xbk ,却多少有些疏离感。接完我妈打的电话,才发觉自己是又一次地没做好离家的准备。只是坐着便回忆起了这夏天的一切,拿起笔想要记录这段时光——从被台风和疫情阻隔了旅途开始,命名为夏日的后记(最终的结果是,在不同的时间写出了三个版本的开头)。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,以往我并不是一个恋家的人,现在却总是在离家后 emo 一阵子。

或许是家中无需面对那些纷杂的压力吧,到这里就什么都回来了,也可能是更加珍惜与父母共度的日子了。在那一刻,我想还有一种原因,那就是夏日的终结。

7/ 人类补完计划

跟随着蝉鸣想到了 EVA ,第三新东京市有无尽的夏天。

在年前我补完了它,导致我对着夜空发愣,在梦里也忘不了这些故事。但这个效果不如我独自在宿舍看时的猛烈。让人自闭也是这作品的魅力之一,当它的孤独与无力吞噬了我,我的内心也被逼得琢磨起它。

AT 立场,或“心之壁”,一下让我想起了弗洛姆的理论(他是位精神分析学家,也是一个存在主义哲学家)。当人类补完正进行中,我不停地在脑子搜寻起曾经看过的文章,实际上只是些碎片罢了。但心之壁就像是弗洛姆所写的“为人的情境”——我在高三时看过这篇文章。加上一些不记得哪里来的知识(意思就是除了这篇文章,找不到其他的参考文献了),试在此处写些文字。

自我意识、理性和想象力破坏了“和谐”,而这种和谐是动物存在的特征。它们的出现使人成为宇宙的反常物、畸型物。人是自然的一部分,他遵从自然法则,且无力改变这些法则;但他又超然于自然的其它部分。当他是自然的一部分时,他却被与自然分开了;他无家可归,但又与所有动物一样,被囚禁在家中。他在偶然的时间和地点被抛入这个世界,却又偶然地被迫离开这个世界。他意识到自己,他明白他是无能为力的,他的存在是有限的。他看到了自己的结局:死亡。他永远无法摆脱这一存在的二律背反而获得自由。即使他想达到忘我的境界,他也不能做到这一点;只要他活着,他就无法消除自己的肉体——他的肉体要使他想要活下去。

人的自我意识是逐渐形成的,刚出生的婴儿似乎连自我的边界都无法明确——在那样的条件下,世界与“我”大概是一体的,这是怎样的感觉?可是当自我的边界形成,“我”便成了孤独的“我”。而动物在自然中生存,受着自然规律的支配而适应着环境,它本身也与自然是一体的,这就是那种“和谐”。有了“自我意识、理性和想象力”便不同了,它本来是为了适应环境而产生的,却让我们与自然分离,自由带来了孤独感。“人一出生就是孤独的。”大概可以作为一个概括。“逃避自由”也是关于克服孤独的论说——或回归原始、或破坏世界、或与他人同化,试图从孤独感中逃离。

“孤独感”也正是 EVA 给我最多的感受——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孤独,这或许包含在主题中。这种本性就表明了“心之壁”不可能自然消失,人的孤独意味着人不可能与他人成为一个整体、在根本上无法相互理解——哪怕总有人十分努力地这样做。“补完”大抵是”逃避自由“的最极端的手段。但他却拒绝了补完。孤独的人们相互伤害,也相互依存,但就是这样的现实才成为现实。无法逃避的是存在。

我的所谓孤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。当我”朝它伸手却畏惧触碰“(前文),这一行为早就被揭示为一种”自我惩罚“——由于觉得”不值得被爱“而作的隔离。或许吧。倘若精神分析的对象成了我自己,结论会是怎样的?

爱与创造性的工作,这是弗洛姆所说的。人只能面对真理,承认这个对自己毫不关心的宇宙中自己的孤独。面对真理,继而发现除了以创造性的工作为生命创造意义外,生命并无意义,这是他的存在主义。爱与创造性的工作是他给出的解,关于如何实现幸福。

我对他的理论很是认同,不过对这两种东西尚未明白。我认为自己热爱创造性的工作,科研也属于其中,艺术也属于其中。至于爱,则是更模糊的概念(他那本《爱的艺术》我只是看了开头),只是对此有些不明不白的追求。我认为庵野秀明一定是受到很多精神分析学的启发,不知是否包括了弗洛姆。我只是借作品而发散的“闻者”,不过,也可能 EVA 就是一部用来治疗我们的“心理剧”。诚然,我在它面前无法隐藏什么。

不能逃避。

8/ 生活在夏日之前

初四,我与 gβy 在天街击剑。

气温渐暖,春天已在不远处了,那么夏天也将到来。比起之前的(有些过了头的)怀念,我更多地期待起了今年的夏天。我将复刻那些快乐吗?但复刻不大可能了,不提汤加火山将要使夏天降温了,即使我拿到清华通行证重复起来往的路程,将要面对的也是 w 和 x 毕业前最后的爬台,必不可能是相同的心情;也不可能让 x/x 再带我去认识清华的各处。

但或许可以创造一个新的夏日。

我和 gβy 食萨。在 xbk 喝了巨难喝的鲜萃滴滤——远不及我在家制的咖啡。之后就是大量的闲逛。剑后,晚上我和爸妈去吃了火锅,其间啤酒喝得有点多。回到家看冬奥开幕式,由于 x/x 将出演,我便一直守着电视。自他们入场后,那场面还是带出了一种超出预想的感受。直至今日也难以描述,似是莫名的紧张。

当开幕式结束以后,可能是真的喝醉了,突然觉得一切失去了实感。试图在聊天中找回,同时一遍遍地听「霽れを待つ」。她去志愿者面试那会儿我还记得清晰,这是不远的事。在夏天,我认为我们共享了相同的境遇,困于有机和高数,等等;如今竟觉得是两个世界的人了。翻来覆去地想,才明白是怎么回事——我觉得我失去了“做一件大事”的能力了。

继而马上决定,要做一件大事。

这首先是我说了好久的“五周年企划”,近来反复听这首歌就是为了更换曲目,因为它所唱的正是我现在的心境了。我必须把它做出来,而且要好好整。缺少睡意,就开始把企划书的框架写起,直至睁不开眼。

手头上的文章自然也不能烂尾。虽然,当我写到这里才发觉,我创造了写过的最不堪入目的文章。想说的东西太多,远超了表达的能力,我希望将以前想写的东西都在其中完结,但其实每一节都能当作单独的一篇文章来写。没有逻辑,甚至是主动破坏了逻辑,只留下细微的线。倘若这样你也能读出我想表达的意思,说明我在你面前基本是毫无保留了。

当然,大事不仅如此。

幸而那时怪异的精神状态没有持续。当朝日再次升起,事情也都回归正常。生活在继续,我接着制作咖啡,从耶加雪菲水洗沃卡到圣陶星河日晒黄波旁,又过了许多日子,天空总是耀眼的蓝。雪降下了,我把歌换作“雪花~ 雪花~”,依旧在文章中写着夏日。

最初想到的是“困在夏日之前”,第二天就被改为了“生活”——困,不也是生活的部分?至于“夏日之前”,我现在所处的应属于是;但季节是循环的,夏日终结以后,算不算是夏日之前?只是知道,不能总是怀念着那些夏日了,在“之前”总是有些期盼的意思——我的意思是,是时候准备去创造新的夏日。

守りたい夢もないから、答えのない日々
でもそれは優しさではないんだろう? なぁ
—— Orangestar 「霽れを待つ」

至 2022/2/15 元宵夜